「我不斷問自己,人類為何救不了自己,為何錯過了機會?」
英國導演法蘭妮.阿姆斯壯執導、9月上映的紀錄片《愚蠢年代》,描述 2055年地球被失控的氣候幾近毀滅:賭城拉斯維加斯為大片黃沙覆蓋、雪梨歌劇院被熊熊火焰燃燒、泰姬瑪哈陵宛如死城,僅有位於北極的儲藏設施還存留著人類檔案記錄。「全球檔案館」的管理員從螢幕中調閱一幕幕過往檔案,包括美國卡崔娜颶風災難、印度大力發展平價航空公司、各大石油公司對第三世界巧取豪奪……,不禁發出深沈的喟嘆。
場景轉換到台灣,從2009年的莫拉克回頭看,十多年來,颱風災情年復一年重複搬演──土石流活埋民眾、洪水掏空堤防、河岸旅館倒塌、道路坍方、橋樑沖毀、沿海低窪地區一片汪洋……,不禁令人發出同樣的嘆息:台灣為何救不了自己?國土為何愈治理愈孱弱?
其實箇中問題,有識之士早已陳明。
政府早年鼓勵人民「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種下災難因子;之後在賺錢第一的「民意」驅使下,放任過度開發,山巔水湄不斷蔓延的農田、果園和民宿,使山林水土不保,政府就以攔砂壩、擋土牆鞏固墾地;下游與河爭地、築堤圍欄,導致洪水氾濫,結果又以更高的堤防、更大的抽水站來護衛人民身家財產。
因為缺乏「以環境為本位」的思維,因此溫泉區業者可以大喇喇地要求政府在已危機重重的河床邊加高護岸,渾然不覺這種作法的愚妄與徒勞;而占用行水區的漁民在莫拉克過後整建魚塭遭勸阻時,竟以因損失慘重為由,群起毆打執法人員,河川局官員也只能走避為上策!
半世紀來,民眾生計與環境保育的拔河,佔上風者始終是民眾。
是的,廬山溫泉區早在都市計劃管制前就形成了,業者何其無辜?高屏溪高灘地若非當初政府主動釋出租給農漁民,又怎會有今日規模?台灣從山林水土獲致了富裕、博得了掌聲,但也付出了慘重代價,殘破的大地是台灣社會的歷史共業。
如今內傷嚴重的台灣,還要面對極端氣候的外在威脅,台灣社會該如何踏實面對土地、環境的限制,學習以環境為主的思維?
有人期待以政府組織再造、及「國土計畫法」,把現有紊亂的制度和法令重新架構,明確劃分責任、排除灰色地帶後,才能根本解決目前土地利用失序、管理上各自分工卻不合作的困境。
有人則期許建立政府、企業、民眾與環保團體的溝通平台,否則就算有了最上位擘劃漂亮的國土計畫法,也會像過去一樣,處處違法、根本沒人遵守。近年荷蘭政府為了將沿海低地鬱金香農民遷移到內陸,不厭其煩地與民眾溝通協商,終能竟其功;台灣許多瀕危的山海村落遷建,若缺乏充分溝通,必然寸步難行,絕不是法令上一句「必要時得強制遷村」就可以達成的。
有人認為價值觀的翻轉──從以「人」為本,轉為以「環境」為本──才是解開環境生態死結的關鍵,過去當石化等耗水產業找不到水源時,政府就得去炸山鑿洞、越域引水;當大陸觀光客蜂擁來台時,社會便只看漂亮的業績而不談環境承載量。如今大地反撲已全面展開,災難一波波來襲,台灣是否已經覺悟,人不可能勝天,只能敬天、畏天、拱手讓天。
回到每個個人身上,面對近來政府宣布要課徵能源稅、碳稅並調高油電價格,你的反應如何?民眾、企業是否應該收起一片罵聲,不再短視近利?節能減碳以減輕溫室效應;國土保育以降低氣候變遷災損,這不只是政府或災民的事,你我都有責任!
一度烏黑髒臭、有「黑河」之稱的高雄市後勁溪,見證台灣以犧牲環境換取經濟的「野蠻」文明,直到上個世紀末才開始進行水質改善,卻成效有限;水泥化的河川,不僅破壞生態平衡,豪雨來時也置兩岸居民於險境。
以文山包種茶著名的北縣坪林鄉,境內滿佈茶園,蜿蜒曲折的道路,是茶鄉經濟的推手,卻也構成破壞水土的隱憂;而茶園就位於翡翠水庫集水區,茶農生計與民眾的飲水安全如何兼顧,值得深思。